开云官方面对或许沉默、或许唠叨的父亲母亲,我们可曾静心想过对他们有多少了解?可曾想过他们苍老的皱纹里隐藏着怎样的意绪难平或波澜壮阔?
而我们,可能总是那个翅膀变硬后,展翅离家的背影;是那个就算和父亲母亲朝夕相处,也看起来陌生疏离的客人。
正在老去的或不凡、或普通的父亲、母亲在共和国的历史进程中用他们的故事见证着一个时代的伟大变迁。
刚刚公布的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有2.6亿多人,在全国人口比重中占比18.70%,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
2021年初,由佛山电台等单位联合发起的“佛山适老化服务联盟”正式成立,旨在关注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共同推进佛山养老服务产业发展。而公益写作计划——“父母的史诗”也应运而生,给正在老去的他们写个小传。
马玉英,1941年农历正月二十八出生于山东省聊城市莘县,12岁随父亲南下湖南沅江,15岁考入常德一中求学。湖南长沙交通学校及学院毕业后,分配至郴州。
1967年结婚,育有两女,在莽山林区工作6年,再随丈夫到南岳树木园,直至退休。晚年随后辈定居佛山。
自小人称“魔头”的马家四姑娘马玉英多番央求母亲要去上学,母亲提了个条件:“每天早上给家里的牲口准备好高粱叶,晚上回来纺棉花”。马玉英答应了,白天上学,早晚干活,纺棉时为了节省,要么乘着月光,要么点一盏很暗的棉籽油灯。
就这样坚持着念了一年书,马玉英迎来了一次离家外出求学的机会。南下参加土改的父亲从湖南沅江发来书信,让他们兄弟姊妹一起去沅江。
结果,家里三男三女的六个孩子,大的不愿意,小的又太小,只有时年12岁、排行老四的马玉英像是挣脱笼子的小鸟迫不及待、满心欢喜地展开了“南飞”的旅程。
到沅江后不久马玉英又随父亲辗转到了常德,在当地读上了正规小学。好强的马玉英愣是只用三年时间,读完了别人六年的课程。
在轰轰烈烈的“”(1958—1960年)和随之而来的三年自然灾害(1959—1961年)期间,马玉英和她的同学们剪掉过长长的麻花辫投入土法上马的高炉里炼制钢铁,也去到生产队帮助农民搞运输,粮食蔬菜供应紧张时吃得最多的菜有个名字叫“无缝钢管”,就是老掉的空心菜梗。
最艰苦的还是在汨罗江边办农场。由于钉螺是血吸虫幼虫成长的载体,适合钉螺生长的洞庭湖区历来就是血吸虫病的高发地区。当时,她们借住在屈子祠,那时的屈子祠一片破败之象。马玉英和她的几位老师、同学不幸染上了血吸虫病,每天定时发高烧。血吸虫病俗称“大肚子病”,急性或慢性病人若不及时治疗或治疗不彻底,血吸虫在内不断产卵,释放毒素,使肝脏、脾脏受到损害,发展到晚期可危及生命开云官方。和马玉英同时患病的一位老师和一位同学因此丧了命。
当时的学校把得病的老师、同学集中到湖南省血吸虫病防治研究所,动用了正在实验中的特效药施治,马玉英先后两次入院才彻底治愈。
在郴州参加工作后,马玉英积极主动,修路架桥不在话下。工余时间会和一起分到郴州的同学搭伙吃饭。也是由于这样的因缘,马玉英认识了当时在湖南省林业厅工作的李安林。
李安林,湖南省林业厅职员,地主家庭出身,毕业于河南农业大学。性情温和,颇有才华,人称林业厅“一枝笔”。马玉英和李安林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李安林到郴州出差时会小聚在一起吃饭。
那时的李安林原本和单位的一位女同志交往,哪里知道那位女生一直隐瞒自己早已结婚生子的情况。事情泄露之后,李安林大病一场。仗义的马玉英和同学们搭伴去看望病中的李安林,说到激愤时拍桌子大声谴责那个女同学。有男同学借机激她:“要不你和李先生一起好了!”“有什么不行啊!”原本在心里就对李安林有着些许朦胧好感和爱慕的马玉英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们的结合需要单位批准,郴州交通局处的领导过来跟她谈话:“小马啊,你是红五类啊,是干部,你还是我们单位重点培养的对象,跟他结婚,你觉得合适吗?”这样一说,牛脾气上来:“如果按你们讲的,出身不好的人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
1967年大年廿九,马玉英带着简单的行李独自一人去了长沙;几天后的正月初四,两个人结婚了。婚房相当简单,几张办公桌拼成一张床,几天后,两人各自回到工作岗位。再次回到长沙,已经是1967年底。怀抱着襁褓中的大女儿,走近长沙的家门看到门上刺眼的几个字“眼镜蛇=李安林”。
气候越来越严峻,就在那两年,马玉英老的父亲也被,关过牛棚。随后几年里,两夫妻分居两地,独自抚养孩子的马玉英又去了桂东县做客运调度。
莽山地处湖南、广东交界,拥有地球同纬度面积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原生型常绿阔叶林和丰富而珍贵的动植物资源,被称为“中国南方原始生态第一山”最高海拔1900多米。1958年,这里成立了莽山国营林场。
“离连队最近的一个分场叫相思坑,离连队有六公里,是我们上山的最后一站。再往上走,就只能靠步行了。相思坑有一对夫妻,男的姓李,林场技术员,女的姓马,统计员,夫妻俩对部队极为热情,干部战士路过这里,吃饭、休息,他们都尽力照顾。战士们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亲切的称他们是春来茶馆,是阿庆嫂。”
马玉英兼着林场的财务、统计,经常需要采办,也在山上学会了腌制各种各样的坛子菜。战士们路过家门口歇脚的时候,马玉英总会将家里的鸡蛋、坛子肉搬出来,做一顿好菜招待他们。差不多四十年后,这些战士回到莽山聚会,还会特别邀请马玉英参加。
当年在林场工作的,还有358位从学校到莽山“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马玉英会帮他们热饭,给他们准备茶水。马玉英家养了三只母鸡,生下来的鸡蛋却总是不见。后来发现是这些孩子摸走了,她倒也不在意。
“阿庆嫂”马阿姨的热情和温暖,让马玉英在大山深处深受爱戴,家里用的柴火从来不用自己动手砍,都是这些青年帮忙带过来,每年要烧一窑木炭取暖越冬,也都是青年们帮忙。
度过7年的莽山时光,终于等来丈夫李安林平反落实政策,可以走出大山重返长沙的林业厅工作。可是,李安林怎么也不肯回到他的“伤心之地”,选择带着妻女到了衡山脚下的南岳树木园。
位于衡山脚下衡阳市的南岳树木园,是一个以木本植物资源保护开云官方、搜集、引种驯化、繁育栽培为主的科研实验中心,草创于1977年。马玉英的丈夫李安林属于首批被征调过来的专家。
创业之初,丈夫每天翻山越岭、顶风冒雨,吃农民饭、睡猪栏棚、洗溪沟澡,深入衡山,到湖南及邻近省区林场,进行科学考察,采种、育苗、移植、搞科研。
马玉英则再次改行筹建起树木园的图书馆,同时兼顾着单位工会、妇联等工作,单位里两台机动车的调配使用归她管,单位路道上的照明归她管,都被她安排得紧紧有条。单位里的同事索性打趣地把车辆和路灯统称为“马车和马灯”。
工程师丈夫每天上山,很少言语,除了一口酒从来不舍得离开,没有嗜好,每个月的工资完全上交。从交通领域技术员到图书馆员(中级职称)的马玉英一人掌管家里,督促两个女儿读书上进,还延续着莽山上养鸡、养鸭、种菜的习惯。虽然夫妻二人加起来工资不过百元左右,在树木园的工程师楼安身立命的马玉英一家生活清贫却也恬静。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马玉英夫妻二人先后退休。
期间,两个女儿长大,继承了家传的读书基因,老大考上了华中工学院(现在的华中科技大学),老二也考上了专科学校。读书、工作、成家,离开湖南,到广东闯下一片天地。
1992年,马玉英提前办理了退休,既要南下佛山帮忙带外孙女,又要惦记留在南岳家里的老伴。因为家族遗传的心脏病,老伴李安林在1996年四月的一个下午,突发心梗去世。2001年,在大家的撮合下,马玉英找了她的第二任丈夫,湖南人,曾在甘肃工作多年。
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是马玉英晚年生活的主题。两个外孙女在马玉英的精心照料下健康成长陆续读书离家;两个女儿也都年到半百,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她说:孩子们小的时候,要领导孩子,等孩子们长大了,就要接受孩子们的领导。所以,孩子们跟外婆亲得很。
2021年,马玉英整80岁。十余年前曾遭遇车祸造成右腿关节粉碎,更换了人造关节,行动还算利索,每天和老伴儿散步,逛逛城里四围的公园,或者去某个两元店打发一个上午的时光,晚上雷打不动地守着电视追看连续剧,她觉得最近播出的《觉醒年代》确实好看。
老太太仍然像年轻时一样,豁达开朗。2020年疫情期间,老太太跟常年光顾的那家理发店的小师傅学会了拼团网购,喜欢在上面买生鲜:山东的馒头、四川的香椿、江西的脐橙、广西的沃柑,只要喜欢,下一单。
生活在不断变动、变革的时代,因为自己的倔强和执着能够读书成长,受人尊敬,是马玉英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心直口快,做人做事秉持一份公道,也让马玉英收获了人生中的爱。
“父母的史诗”公益写作计划,是由佛山电台等单位联合发起的“佛山适老化服务联盟”公益项目。在这里,你能找个机会认识我们的父母,也在这个过程中,重新发现我们自己。